▲段建莉(中)從事花店經營20余年,在精進自己專業花藝技能的同時,也不忘把插花技術傳播出去,先后帶出300多名花店創業者,其中有一部分是殘疾人。(圖片由受訪者提供)
福建省龍巖市新羅區有一位“斜杠70后”,做過服裝設計,在知名報刊發過文章,愛美食,也愛花藝。不僅自己開花店,還培訓帶出300多名花店創業者,其中有一部分是殘疾人。福建省連續三屆殘疾人職業技能競賽插花組冠軍、龍巖市自強模范,她就是今年51歲、從事花藝培訓10余年的段建莉。
曾有人一針見血地評價我,活著就是折騰!確實,活了半輩子,從16歲算起來,我已經折騰了30多年。
初中時運動會上的嚴重外傷,把一個花季少女直接按倒在床上整整三年,經歷了三次腰椎大手術,最后我成了個雙下肢殘疾人。
這樣的命運,怎么就沒把我變成一個寄生蟲、心安理得地過上一條米蟲的生活呢?
我想,應該是骨子里天生的不安分,和自己掌握人生的強烈意志,促使我無論外界環境和自身條件如何糟糕,都要拼命努力,去闖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。

可能很小的時候,就隱約懂得“靠人不如靠己”的樸素道理,所以,在得知自己將終身殘疾后,我好像沒有經歷多少思想內耗,近乎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無法改變的現實。
那時候,還躺在病床上,我就已經開始考慮自己將來能做什么了。在病床上的那段日子,我拜托哥哥姐姐幫我從圖書館借來了大量雜志書籍。
看累了,就央求媽媽教我學織毛衣、學鉤針;還把奶奶從小教我的繡花功也撿起來,繡了好幾幅鴛鴦戲水、孔雀開屏的繡品,每天忙得不亦樂乎。
好不容易逐漸脫離病床,開始了跌跌撞撞的康復訓練。醫生叫我怎么練,我就加碼練。
我知道這決定以后的自理程度,也決定未來能否盡可能不麻煩別人,有尊嚴地活著。
在經歷了許多次磕碰和摔倒后,我終于能撐著雙拐一步一步慢慢行走;在家時,也可以不靠拐杖,扶著家具在臥室、衛生間、客廳之間緩慢移動。
我甚至學會了控制殘存的肢體力度,套上綁帶,用大腿的力量,牽動人力三輪車的腳蹬,進而驅使車輪向前。
當我自己騎上爸爸給我買的小三輪游走于馬路上時,無比快樂的我,感覺自己又行了!
有了交通工具,我想實現新的夢想,學習服裝裁縫技術。
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師傅愿意收我,她家住在6樓,我每天硬是一個一個臺階手腳并用挪上去,感動了師傅,實實在在教了我全套裁縫基本功。
打版裁剪對我來說,不算最難,最困難的是踩縫紉機。如何控制前后腳推動踏板力度,對我這個下肢腳踝以下沒知覺的殘疾人,實在太難了。
不是控制不住踩太快,就是太慢了卡布料。不知道試驗了多少次,一件衣服縫了拆、拆了縫,沒有痛覺的腳踝,經常因為太過專心,蹭在縫紉機蹬輪側面毫無察覺,被刮得血肉模糊。就這樣,靠著設計新穎、剪裁合身、做工精細的口碑,我從給家里人做衣服,到給朋友鄰居做衣服,最后附近整個社區的人都找我做衣服,前后用了3年時間。
20世紀90年代初,物美價廉的批量成衣,開始改變人們的購衣習慣,加上我的腰和腳受不了長期縫紉的勞作。在哥哥建議下,我們家也開了時裝成衣店。憑著之前做服裝設計裁縫的審美和眼光,那幾年我坐鎮店里,幫人搭配時裝,輕輕松松就賺到了錢。
因為母親去世,沒有人專門出去進貨,我只好改行開了書報亭。閑暇時寫文章,陸續有十幾篇文章被發表;參加征文比賽,拿到了人生第一筆“巨額”獎金;書報亭的工作,我也做到了報刊征訂、零售年度先進個人的好成績。
我當時堅信:做人即使一時低到塵埃里,也要保持自己金子般的內核。

后來,我結婚,生子,因為沒收入,被丈夫看輕,決定再次創業。我向新羅區殘聯申請了5000元創業基金,開了間不到5平方米的小花店。
一開始沒有任何花藝經驗,就買來各種專業書籍自己琢磨,還偷偷去別的花店暗中觀察學習。初期沒有生意,看著鮮花一把把蔫萎,特別心疼。情急之下我只好放下顏面,踩著三輪車去菜市場附近擺攤賣花。就這樣,花店逐漸走上良性發展的道路,生意慢慢好了起來。
后來在殘聯的推薦下,我參加了福建省殘疾人技能競賽,連續三屆獲得花藝組冠軍;進而參加全國賽,也拿到第六名和拼搏獎,并取得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頒發的“三級/高級插花花藝師”職業資格。福建省龍巖市政府因此表彰我為“殘疾人自強模范”。
轉眼從事花店20多年,我在精進自己專業花藝技能的同時,也不忘把插花技術傳播出去,先后帶出300多名花店創業者,其中有一部分是殘疾人。因為專業能力強、授課有足夠親和力,收獲了廣泛好評。
2022年,得知龍巖市殘疾人互聯網孵化基地有開展線上直播帶貨的課程,我欣然報名參加。經過半個月的學習和一年多的實驗性創業,我和幾位志同道合的殘友利用抖音等平臺,線下制作、線上銷售永生花作品和花藝教學課程。
現在除了花店工作,我還兼任互聯網孵化基地的花藝培訓老師,下一步我還想帶領一批符合條件的殘疾人用流動花車售賣花藝作品,名字我都想好了,就叫“花遇助殘”……
回望自己這些年的折騰,始終有個信念支撐著我,那就是:殘疾又怎樣,只要不自卑、肯拼搏,就一定能擁有一片屬于自己的藍天。